李娟：为中国“古老的动画”注入新活力

“要对得起这门老手艺，对得起广大观众。”李娟全身心投入皮影戏，每日刻苦练习。 　光与影的画面交织、精雕细琢的皮影人物、“一口道尽千古事，双手挥舞百万兵”……有人把皮影戏，称为中国“古老的动画”。自2006年起，各地皮影戏被陆续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，一批批技艺精湛的传承人，在那三尺生绡戏台上，或坚守，或传承，全凭十指逞诙谐，一笑还从掌握来。李娟，是济南皮影戏的第五代代表性传承人，这位80后的济南姑娘，如今正以不尽的真情、匠心，为这项传统艺术注入新的生命力。济南皮影，“李家皮影”“五一”节时，李娟和记者聊起皮影，有说不完的话。皮影戏，又称“影子戏”或“灯影戏”，始于西汉，兴于唐朝，盛于清代，历史悠久，源远流长。“济南皮影戏是我爷爷的爷爷李克鳌，从邹县老家带来省城的。”李娟告诉记者，那时李家做的是馒头生意，可她的高祖父却偏爱皮影戏，常去看、也跟着师傅学，又有一副演梆子戏的好嗓子，能说会唱，技艺不断精进。后来，师傅病了，是李家给他养老送终。作为报答，老人病故前，把皮影戏箱留给了李克鳌。1917年家乡受灾，一家人来到济南。李克鳌开始走街串巷演出皮影，“济南皮影”自此在泉城扎下根来。后来，又有了第二代传承人李福增、李福祥，第三代传承人李兴时、李兴堂，一直到现在的李娟。所以，不少老济南也把济南皮影，唤作“李家皮影”。而到了上世纪50年代，看皮影戏已经成为大众重要的娱乐方式之一。“到现在，不少70多岁的大爷大娘看到我演皮影戏，还很激动。他们直说，看李家的皮影戏、到人民公园看小人书，就是他们童年最美的记忆。”不过，虽然出生在皮影世家，李娟却坦言，起初长辈们不愿她吃这份苦，拿着皮影当营生。“皮影是门综合艺术，表演人数却少，从写剧本，到制作，再到表演说唱，都需要积累，得下大功夫。”但爷爷李兴时爱了皮影一辈子，还是觉得“李家的孩子多少要会一些”，有意识让小李娟学习绘画、弹琴、剪纸、相声和山东琴书。爷孙俩还一起登台。李娟10岁时，就能给爷爷打下手、演配角了。不过，台上一分钟，台下十年功。即便是当爱好培养孙女，李兴时要求也很严格，皮影只要拿在手里练习，一小时便不能放下。“你看着它也就二两沉，但拿上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至少得有五斤重。”研习家传真本事，也让李娟的技艺突飞猛进。15岁时，她就独立演出了第一部皮影戏《荷花仙女》，还在济南市曲艺团录制了影像资料。为了传承，放弃“教师梦”“就算登了台，还是觉得自己以后不可能干皮影。”李娟笑着说，自己上大学时，选的是教育专业，梦想着当一名老师。“那到底爱不爱皮影呢？爱！”李娟不假思索地说，打小她就感觉到，生活中的爷爷和舞台上的爷爷“不一样”。“演起皮影戏，爷爷就能传递给观众满满的精气神，能在一两分钟内让满场观众笑声连连。我始终觉得，皮影不是死物件，是有‘魔力’、有灵魂的，很神圣。”2008年，济南皮影戏被评为国家级非遗项目，相关部门请李兴时出山。“不能让济南皮影失传”的念头，让李娟拿定了主意，放弃了教师梦，“跟着爷爷好好干”。后来，爷爷因为身体原因，逐渐淡出舞台，李娟从2012年开始独立接过济南皮影的接力棒，和搭档组起小团队，演出至今。“要对得起这门老手艺，对得起广大观众。”李娟全身心投入，每日更加刻苦地练习。“皮影表演时，角色变换频繁，拿起、放下人物很快，演员的手必须得灵活，所以得天天练，一停下就手生。”李娟说，为了提高操作的稳定性，她还把重物吊在手上，进行负重练习。皮影分为表演类和制作类，属表演类的济南皮影形象比较粗犷，不适合被装裱在框子里展览。为了适合当下人的审美要求，李娟还对刻板进行了更换，丰富了济南皮影人物的雕刻刀法，让济南皮影的制作工艺上了一个档次。表演皮影，女演员不占优势。单说配音，皮影角色需学男变女，而剧目角色又是男多女少，这可是个不小的挑战。但是为了保证效果，李娟仍不愿意提前录好内容，坚持现场配音，这很考验现场演出的功力。此外，还要应对一些操作中的突发状况。有一回，表演小妖和猪八戒对打，她和搭档一人拿着一个兵器，正要开打时，小妖的刀突然掉地上了，李娟立马灵机一动，模仿猪八戒的声音救场：“呦，刀掉了，没事儿，我猪八戒不会乘人之危，我等着你拿起来。”搭档樊莹也很聪明，小妖马上弯下腰把刀捡起来插到了手上，说了一句：“哟嗬，猪八戒你还挺仗义嘞。”而后两人继续开打。观众们以为这是她们有意设计的情节，纷纷哈哈大笑。而皮影演出的信心也就在观众的一次次反馈中累积起来。李娟回忆说，曾有观众带着孩子跑到后台，真诚地支持她把济南皮影传承下去，希望自己的儿子、孙子，一代代都能欣赏到这样的艺术；还有观众在博客里高兴地表示，皮影让一家人在周末远离了电子产品，亲子时光温馨有趣。“这让我感悟到，干这行有文化使命，更有社会责任。”李娟表示。老手艺也有了周边产品如今，李娟建立起了自己的皮影工作室。她常年致力于将济南皮影带进校园，在不少中小学开设了皮影课，手把手地教孩子们皮影制作和表演，广受欢迎。眼下，她也开始公益收徒。第一批学员报名的约20人，还得进行选拔，既要考察学员的艺术功底，又要看看他们的出发点，“只想着以后靠此出去赚钱的，不能要”。因为每位学员特长不同，有人绘画功底好，在人物造型上有研究，有人则擅长戏剧文学，可以创作剧本，还有人表演功底扎实，能上台演出。李娟会有针对性地培养并展开合作。如此一来，也等于打造了一个皮影爱好者团队。李娟还对剧目进行了创新——有根据当下流行话题打造的“皮影脱口秀”，比如《舌尖上的安全》，让猪八戒和孙悟空穿越到现代，用济南话说事拉理，十分接地气；还有一些重新创制的经典题材，比如，受影片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的启发，对经典剧目《哪吒闹海》进行的再创作，不少情节催人泪下，演出手段也更丰富，还头回用上了追光。“演出中，在追光灯下操作道具的演员，都得跪着，否则遮挡光线，影响观看，每一场下来都很消耗体力。但每逢演这出戏，台下的掌声总是特别热烈，这也让大家伙儿觉得所有付出都值得。”李娟说。眼下，济南皮影还有了周边文创产品。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前，李娟在济南百花洲传统工艺工作站定期举办研学活动，其间会带领孩子们进行皮影DIY制作。皮影材料由纯牛皮制作，有白雪公主、西游记、小猪佩奇等系列。现场制作完成后，还设置有皮影表演教学与体验环节，家长可以带着孩子上台体验一把。这样的研学几乎场场爆满。此外，团队推出了一款家庭装的亲子套盒，打开皮影套盒就是一个皮影舞台，里面配备了灯光和四个皮影人物，扫描皮影套盒的二维码还可以欣赏到济南皮影戏的表演。借助新媒体手段和电商平台，李娟带领团队也在发力“线上推介”，已经在央视频、抖音、哔哩哔哩等多家平台展开直播，“这也是一个新方向，我们目前正在学习音视频剪辑技术。”李娟表示。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，她创作的《隔空拥抱》《亿心战“疫”》等多部抗疫主题的皮影作品，正是在线上得到了广泛传播。其中，《隔空拥抱》的灵感来源于河南省周口市扶沟县护士刘海燕与女儿的动人故事。李娟刷短视频时看到相关新闻，感动不已。“视频里的妈妈说，她是共产党员，所以在困难面前，不能害怕。我当时就落泪了，疫情发生后，医护人员冲锋在前，我也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，要用皮影戏把这个故事表现好。”该作品在抖音推出后，播放量迅速破万。目前，李娟还在创作一些反映党员先锋模范作用的作品，还有一些体现怀旧情怀的剧目。“与老一辈皮影人相比，新一代皮影人所处的时代和社会环境，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观众的审美水平也越来越高。我们必须想尽各种方法提高改进皮影艺术，才有可能把皮影文化传承好、发展好。”